多彩又孤独，这部动画直击我的内心世界

作者 / 糖衣

编辑 / Pel

(资料图片)

排版 / Yuki

“在社交网络抬头、流媒体的黎明之前，这一代观众的情绪恰如《探险活宝》的上色一样丰富多彩，不管是青少年还是多年后回顾本作的成年人，每个人都需要自己的探险时光。”

今年对于欧美动画迷来说无疑好事连连。除了已经被Hulu高调复活并开播的《飞出个未来》之外，另一部在粉丝心中享有无上崇高地位的神作——《探险活宝》（Adventure Time）——也即将在HBO MAX上线其衍生作品《费欧娜和寇可》（Fionna and Cake）。

阔别多年，在2018年正式完结后，观众们最喜爱的男孩和小狗将再次踏上冒险，只不过这次踏入异世界的是他们的异世界版本：女孩和小猫。

先人一步登上荧幕的《飞出个未来》第八季已经自豪地喊出：我们大仇已报！

从季均9.6+的豆瓣超高评分，到社交平台上的魔性表情包，再到贴上“细思极恐”等标签的短视频复读，《探险活宝》的魅力不只这些。

不夸张地说，这部脱胎于潘得顿·沃德（Pendleton Ward）个人实验短片的动画系列已是一部当代经典，在美国动画乃至流行文化脉络中占有一席之地。

提到美国动画时，不同年代的观众往往会联想起不同的视觉特征：从手绘动画黄金时代到CG技术滥觞，以迪士尼与皮克斯为首的电影大厂找到了以曲线绘制和夸大面部特征、辅以照片级画质的背景衬托角色卡通感的套路；

另一边，《辛普森一家》《恶搞之家》这类电视动画常青树，则采取有限动画风格，摸清了一套以最少的特征提供主角最大辨识度的绘法；

再到千禧年前后，《飞天小女警》《克隆高校》等作品吸收UPA、独立动画等风格，为角色带来了更加硬朗和几何的线条，此类风格的集大成作是播送至今的加拿大动画系列《Total Drama》。

美式卡通的经典造型已深深嵌入世人脑海中，如今已经能被AI和美颜滤镜熟练运用到每张脸上

类似地，《辛普森一家》的创作者马特·格罗宁亦早早为人物设计定下了公式，这使得每次有明星脸乱入剧集时都既风格统一，又不失辨识度

世纪之交的美国动画画风大多呈现出硬朗与几何的风格。值得一提的是，《克隆高校》也即将在今年“复活”

显然这些并不是“美式动画画风”的全部。在许多观众看来，《探险活宝》是2010年代动画艺术的开山之作，其证据便是其开创了更加柔软、鲜亮的所谓“CalArts风格”（其中“CalArts”即加州艺术学院，也是《探险活宝》主创潘得顿·沃德的母校，应注意的是这种称呼并不严谨）。

简而言之，《探险活宝》所代表的这种视觉风格包括椭圆形为基础的身体细节、大头、细线条和明快、边界清晰的上色。这种风格影响着后续大量动画作品的基调，包括但不限于：《宇宙小子》《花园墙外》《日常工作》……直至这一风格被过多作品效仿至滥用。

从这个角度来说，或许称《探险活宝》在画风上引领了时代也不为过。不过，必须强调的是，《探险活宝》的主创明确拒绝这种一刀切的判断和定义，在他看来，这种画风更接近对电视动画制作成本的妥协，在此不做赘述。

时至今日很少有人没有见过或借鉴过这一风格。《Thundercat》在重启之前风格类似《希曼》，与现在的画风有天壤之别

《宇宙小子》

自然，《探险活宝》如果仅仅有在画风上超越这一项长处，也不会成为许多人心中最伟大的动画，不会十余次获得艾美奖和安妮奖提名。为了回顾《探险活宝》是如何在观众心中如何获得这样高地位的，我们不妨看看这个轻松简单的故事框架中出现了哪些角色：

一个男孩，却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人类；

一只狗，却和人一样可以讲话而且会变形；

一个女孩，却是泡泡糖公主；

一个吸血鬼，却是贝斯手而且外观像年轻女孩；

一个冰雪巫师，却有着自己的忧伤而且最后和主角化敌为友…

这样的人物设定列表可以继续写下去，但不难看出，《探险活宝》的角色往往是反直觉的。

概括地说，《探险活宝》延续了DND（龙与地下城）题材传统的“魔法世界里的勇者探索秘境拯救公主打败恶龙”的框架，但除了标题LOGO之外全无传统DND黑暗沉重的气息，而是用尽可能轻松明快的叙事向观众展现一个“蘑菇炸弹”战争后的虚构魔法世界。

在明快的上色衬托下，核战争与末世的隐喻被尽可能地隐藏，仅仅在少数剧集中作为角色起源故事的一部分被暗示。这样的处理既让“lore(正史)爱好者”有得挖掘，又不会吓跑那些想要追寻轻松风格的观众，以及儿童观众。

另一方面，《探险活宝》的创作注定是属于下一代观众的，他们更加注重自我表达，不愿被规则拘束。或者说，已经对刻板特征提炼出的角色和故事模板感觉到厌烦。

有别于2000年代对苦涩现实和成长烦恼的探讨，新一代的青少年观众想要看到更多框架之外的角色，自由地在其中找到自己的投射，而这种投射更多是性格上而非行为上的（这一点在同期的超级英雄动画，如《少年泰坦出击！》中也有体现，罗宾等青少年超级英雄花在美食探店上的时间远远多于打坏人）。

一个典型的例子是Finn的“植物人”版自己，Fern（这个名字既和Finn谐音，又有蕨类的词面本意，刚好明示了Fern作为植物的本性）。作为Finn从一把剑中掉落出来的“另一个自己”，Fern逐渐从认为自己是真正的Finn本体，到认识到自己可以是另一个人。当故事接近尾声时，Fern凋零成了宝剑形状的种子，开启了1000年后的新一段冒险时光。

如果说Fern除了令观众“意难平”之余更有主角Finn倒影的含义，那么更多的角色如团块块公主，则是反直觉的，乍一看完全无法猜测其性格。加之探险活宝所在魔法世界的“甜品”主题，更使得主要角色亲和而充满可塑性。

这也可以看作Gen-Z（Z世代）青少年时代特征的一个缩影：自由地探险，活成自己的样子。

主角Finn的外形可以简单概括为蓝白配色兜帽人，这样高度概括的特征使得《探险活宝》爱好者在漫展上或者生活中可以通过几乎完全自由的搭配来展现自己对角色和动画的喜爱；

另一方面，简洁的角色特征加上高人气使得《探险活宝》的角色可以以任何方式和载体出现在几乎所有场合里，无论是周边文创还是游戏角色皮肤。十多年前《探险活宝》扁平而鲜亮的颜色风格，又何尝不是北美动画界的一场“多巴胺穿搭”风潮呢。

另一点值得注意的，则是《探险活宝》对角色刻板印象的挑战：《探险活宝》每集仅10分钟，在这样短小的篇幅内不会进行过深和黑暗的讨论，而是用尽可能轻松直白的故事、丰富的人物与世界、清新友好的笑点来支撑。

如此一来，每个角色都因充分的想象力覆盖而完全不必考虑其可能存在的刻板属性。当然，细细想来，在一个轻松的、人类灭绝的魔法世界里，又有什么我们这个世界的规则会在那里理所当然呢？

而对反派角色的精心塑造更进一步淡化了《探险活宝》中探险所必须的“好人很好，坏人很坏，好人打坏人”巢窠。故事前期的主要反派寒冰王初看起来像是标准的邪恶巫师老头，但随着故事推进，不难看出主创从未想要创作标准的稻草人靶子给主角用于成长和战胜：寒冰王有着令人同情的过往，甚至显得无辜；而他的回忆丧失更显出主创对阿尔兹海默症的人文关怀。

事实上，即将推出的衍生作《费欧娜和寇可》既可以是本作的衍生，也可看作是剧中剧，毕竟从定义来说，这个故事发生在寒冰王所写的同人小说里，在这里每个主要角色的特征都进行了倒转，如Jake变成了名为Cake的猫，泡泡糖公主变成了口香糖王子。

作为一部延续十季的动画，2018年《探险活宝》的完结一方面有电视台收视率的考量，另一方面也无可避免会考虑陪伴长大的这代观众的远去。

在足足八年的叙事中，《探险活宝》从不急于推进主要的剧情，而是慢慢营造出一条模糊的规律：

Finn作为故事里注定的勇者，却有着美人鱼一样的金色长发，宁可捉弄人也不会伤害别人。而他的好伙伴Jake绝不是什么跟班，而是一个介于兄长与同伴之间的亲密角色。考虑到Jake的配音演员亦为《飞出个未来》中的嘴臭机器人Bender配音，其间的化学反应更令人忍俊不禁。

也正是由于《探险活宝》在无数个十分钟组成的魔法泡泡里面无所顾忌里挥洒创意，我们也逐渐能在其中看到主角团的各个版本。在这之上外加暗示不同社会现实的背景，活脱脱构成了一幅《Finn的多重宇宙》。

在一些更加不起眼的角落里（S5E43），一杯啤酒也可以成为勇敢追逐梦想的英雄；而直面死神的时候（S2E17），重金属音乐斗法似乎听起来很合理。

那么，回到《探险活宝》的完结上。观众在Finn和Jake的旅途中学到了什么？其实没有也不需要有。正像那句老话说的：真正的宝藏是探险途中收获的友情。

数字时代的年轻观众看起来拥有无限的信息和资源，却比过去任何时候的年轻人更加孤独。《探险活宝》向观众提供了这样一幅画面：在无限幻想的世界里总会有一个形象贴近自己，而旅途上不离不弃的伙伴无比珍贵。

从这个角度看，《探险活宝》是真诚的：它的笑点和故事经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却绝对保证关心自己的观众。在社交网络抬头、流媒体的黎明之前，这一代观众的情绪恰如《探险活宝》的上色一样丰富多彩，不管是青少年还是多年后回顾本作的成年人，每个人都需要自己的探险时光。

在《探险活宝》的结局，BMO在一千年后向两位旅人缓缓讲述着当年的故事，恰如一个轮回，这也正是《探险活宝》不会被时间淘汰的普适性。

“轮回”称得上是《探险活宝》讨论的母题之一

《探险活宝》曾在2010年代引发了一波美国业界挖掘年轻创作者的“动画淘金热”，而如今转眼已是2023年，令人唏嘘的是我们又来到一个新的世代。《宇宙小子》《花园墙外》和《午夜福音》等在《探险活宝》影响下的作品先后完结，恶趣搞怪的《瑞克和莫蒂》评价已不复之前的荣光，Nickledon挑大梁的动画已经到了《劳德之家》。

或许在观众群体更加多元、个性化推荐更加精准的当下，我们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发现下一部反应流媒体时代精神和把握流行文化脉搏的动画作品。在此之前，不妨重新回到魔法世界，在探险时光里逃避千篇一律的人工智能和大数据。